這系列由第一篇文章到現在你準備開始閱讀的最終篇,都是在前往伊朗首都德黑蘭旅程期間,在機場、旅館、或球場附近的咖啡店用手機不斷寫不斷寫,寫作是唯一令我在獨行旅程感到安心而平靜的事情。
無論你是球員、為球隊或足總服務、經常買飛入場睇本地足球、或從不入場睇本地足球,這個平台大多數讀者都是球迷,更準確而言是「香港足球」的球迷,香港足球在我們心裡面或多或少佔著一些位置,是甚麼馬德里、慕尼黑、曼徹斯特都不能取締。

如果你對「足球」的喜愛比「香港足球」大,大概都明白後者的可觀性很難與世界上最主流的西歐賽事可比,而國際賽事上,代表隊就算在亞洲亦相對下風。所以這樣的香港足球,對每位支持者來講,必然有比技術、可觀性及利益以外的魅力。
今年中浪遊南美期間欣賞過南美三大足球強國的比賽,那種對足球純粹的熱情幾可肯定絕非歐洲球壇能夠比擬,然而更重要是球迷對於本地足球的理解和投入,並不是單純因為歸屬感,足球本身是他們生命一部分,他們對於球隊的自我認同與投射,不是我們在酒吧裡看著電視機摸摸杯底說說笑那種可以比擬。
就算熱情像我這樣跟香港隊走遍千里,香港球迷包括我自己,就是不能做到這種入血。每個人都可以很容易地歸納各式各樣的理由,但總之足球由始至終都不是整座城市的DNA、無法走進每個人的生活;亦因此,大眾的不重視亦注定香港無法穩定地成就這個地方的少男少女們想成為足球員的夢想。
縱然如此,無論你是否喜歡安達臣、列卡度,或者男女子代表隊的任何球員,以及在足總為代表隊賣命的職員,他們仍然是用盡全力將香港足球同世界的距離拉近。

而像我這種沒有專業執照、沒有錢去搞隊波、沒有選擇誰人去當總教練及選哪些球隊入隊的權力的普通球迷,能夠為香港足球帶來直接改變的方法,似乎就只有在球場邊有些角色。在10年前希望為看台帶來改變,然後參與了TPOHK的重組以及通過《大球場道》去推廣足球文化,而看台的不同群體亦有機地演化出比當時更進步的實踐。
10年之後,這些事情亦已經有很多人付出心血去做,於是平台再重生之時,決定變身為以人物訪談為主的平台。但將別人的故事用自己的文字寫下來,其實也談不上甚麼實踐和貢獻。起初的打算是專心打工儲錢去多哈,參與香港隊六十多年來最重要的大賽。
在學生時代看著身邊的朋友去馬爾代夫、北韓、卡塔爾的心癢,並非羨慕他們可以周遊列國,而是他們可以在現場見證很多重要時刻。
要知道作客睇波並不完全是一個「玩」的旅程,如前文所述要安排門票之餘,還要入紙申請帶鼓帶旗、然後可能要買托運、整個行程也要帶著這些物件走來走去。而若果場監一聲令下要收起已批准的橫額,你的勞動就完全白費。
今屆世界盃外圍賽首個對手不丹是以往港隊遇過的對手,選擇隨隊也是想填補以往未能作客的遺憾。可是在完成不丹的旅程後,香港隊表現飽受廣泛批評,亞運後的蜜月期完結得比想像中早。很難否認這兩場比賽表現未如人意,然而在回程期間同球隊坐了半程飛機,感覺到他們的無奈與失落。作為球迷,我認為自己唯一能夠對球隊做到、稍稍推動到職球員和教練的付出,就是繼續在現場見證、支持你熱愛的球隊。

為了慳錢,選擇由香港出發到伊斯坦堡稍作停留後啟程到德黑蘭,大部分時間都在機場的長凳、地板渡過,中間兩日小空檔則到比錫達斯體驗聞名遐邇的土耳其聯賽,然後很快又揹起背囊再趕路。
香港跟德黑蘭距離8010km,伊斯坦堡跟德黑蘭距離2400km,10410km的飛行里程還是沒有打破上次由聖保羅到海防17269km的紀錄。但那次算是另一次旅遊後的回程,今次純粹為星期四那兩小時的球賽,完場後再趕返香港大球場支持球隊。
中學時意會到自己沒有成為職業球員的技術,但想不到仍然有機會可以同港隊一齊走征戰今屆世界盃外圍賽所有賽事,無論球隊最後走到幾遠,能夠見證這一過程已感榮幸。
在看台上為喜愛的球員和球隊歡呼的機會要好好珍惜,似港隊在亞洲盃的對手巴勒斯坦能否備戰和參賽,似乎連球員自己都無法控制。代表隊經理陳正德在早前的訪問說過,我們不必經常將打仗作為足球比賽的形容詞,尤其是在今時今日世界各地都有人——包括我們將會在球場相遇的對手因為真實的戰爭受苦,這個詞語的重量必非我們在酒吧摸摸杯底隨意說笑。
而能夠入場睇波支持你喜歡的球員,在世界上很多地方並非必然,甚至要付出沉重代價。1979年伊斯蘭革命之後,伊朗女性在2019年再次獲准入場觀看伊朗男子國家隊足球賽事;2022年才首次獲准入場觀看本地賽事。當然對他們來講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旅館聽到當地人期望這場對港隊的比賽成為首場不限女球迷人數的國際賽事。而作為對手、球迷有機會參與在這樣的歷史時刻,無論結果如何,都為這支球隊感到無比自豪和驕傲。
期待之後更多人一齊行落去,all the way with HKRT。
(系列完)